卡黄【鬼浮生】卷一，章三
*为了把时间对上特地去查了万年历和民国大事记
*我可能还需要打个凤梨的tag
卷一 魄
章三
西安的二月相比起上海来，冷的有点吓人。李艺彤裹了件米色大衣，系着黑白格子的围巾，坐在公交车上。从窗口望出去恰好是小寨，附近行人不少，三天后就是除夕，家家户户都赶着在超市歇业前采购吃穿用度。昨天晚上飘了雪，路上碎冰还未化尽，公交车总算是开的稳了些，此时正缓缓朝西驶去。
今年的寒假时间打紧，元宵节刚过就要急匆匆赶回上海，而她撂下的那些作业，还乖乖地躺在家里的书桌上一笔未动，想到这点，李艺彤眉头不由得皱起来，她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赵粤发消息。
“粤仔啊，你作业写完了没？”
赵粤一向回消息很慢，等了一会儿没见回复，李艺彤便把手机放回了包里。公交车拐了个弯速度慢下来，接着停在路边，李艺彤步伐轻快的跳下了车，站定之后抬头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那道影子，长长舒了口气。
这条街本不算僻静，但冬天总是难免会有萧索的感觉，行道树光秃的枝干向天空延伸着，枯黄的草色在融化的斑点雪迹下若隐若现，就连原本色泽鲜艳的告示牌，也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地下车库的入口好像通往未知世界的深邃黑洞，张着血盆大口在寒风中随时准备吞噬开进去的汽车。
她叹了口气，轻扯围巾遮住了胸口大衣扣子没系上的地方。
“李艺彤。”那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来的方向恰是那车库的尽头。她蹲下来装作系鞋带趁机环顾了一下四周，街上并没有人，门卫室值班的大爷，正跟着收音机里播放的秦腔咿咿呀呀地唱着，完全没有朝这边看。她站直身子，抬眼看了一下车库门梁上悬着的摄像头，将脸半埋入围巾中朝黑暗走去。
往里走的深了，反倒是亮堂起来，车位基本都停满了，偶尔几个空位还是没能转售出去的糟糕位置。她寻了个边角的柱子，站在阴影里恰好能躲过摄像头的监视，然后将围巾拉下来点，压低声音对着空气说：“李易桐，出来。”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生从角落里现身，像是褪了色的油画，给人一种陈旧的感觉。他站在灯光下，歪着头盯着李艺彤看，只是他脚下并没有影子。
李艺彤能看得见鬼。
小时候她会伸手指着那些灰蒙蒙的影子给爸爸妈妈看，收到的却总是她们疑惑甚至异样的目光，于是知道了这是不该提的事情，也渐渐习惯了去忽略那些声音和人影。长大后从网上知晓了这是阴阳眼，几万个人中大概会有几个，纯属正常现象，便放下心来。
人们自欺欺人的以为，鬼看不见便不存在，而看得见鬼的人，就会被鬼缠上。事实上并非如此，至少在李艺彤身上从未验证，相反，那些她从小到大见过的鬼，都绕着她走，像是见了阎王避而远之，除了她十岁那年在搬家之后认识的李易桐。
按照李易桐自己的说法，他是这里的地缚灵。那时候，李艺彤虽然还分不清地缚灵和其他鬼有什么区别，但她隐约感觉这个新认识的朋友和以前见过的奇奇怪怪的人影不同。他和善可亲，原意靠近来同她说话，当然，他身上也没有那种令人讨厌的黑褐色雾气。
所以这段稀有的人鬼友情长久的维持了下来。只不过今天氛围有些奇怪，平日里温和的李易桐现在烦躁的皱着眉，几十秒的功夫已经换了七八次站姿，重心从左腿挪到右腿又挪回来，反反复复就是不安稳。
“找我有什么事？”李艺彤看的心烦，也免去了平日里的寒暄问候，直接开了口。
“你过几日是不是要去上海？”
“嗯，大概过完元宵节就回去。”
“能帮我，”面前的人犹豫了一下才说：“找个人吗？”
李艺彤看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回应到，“找那个黄奉贤是吧？”
对方点点头，又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个月就是我们的忌日，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去给他上个坟。”
“你怎么能确定人家墓地还在？”
“他是天师世家子弟，肯定会有家族墓的，南京地界也不大，你打听打听肯定能找到。”
他语气急切，音调也不自觉的拔高。
李艺彤却嘴角抽了下，刚要反驳说那南京可比西安复杂得多，就想到这李易桐生在民国，对地界概念没现在这么清晰，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她思考了一下，回到：“除了人家姓名职业，你还知道些什么？”
李易桐摇了摇头。
“亏你们还是恋人，你连人家详细地址都不知道，怎么谈恋爱的？”她此时很想冲过去给对方一拳，可忌惮着对着空气挥拳的诡异动作暴露在摄像镜头下，还是忍住了。
“什么恋人，断袖之事可是大逆不道，我和奉贤哥只是好兄弟。”李易桐眉头拧着发起火来。
李艺彤笑着叹了口气，“亏你还是参加过五四运动的新青年，怎么思想还这么老旧。”
“你就说你帮不帮我？”
李艺彤见他举起了胳膊，知道他又要胡乱丢石子儿过来。对于这种幼稚的行为，她小时候还会被吓到，现在真是见怪不怪了。“行行行，我帮你。但是你这一问三不知的，我可不保证能找到。”
“没关系，今年寻不着明年继续，反正你在上海的大学还要好几年。”
李艺彤给了他一个白眼，掏出包里刚响过的手机看了看，发现是赵粤的回复——“没有，怎么可能写。年都没过，哪有心情碰。”后面还跟着个咸鱼躺尸的表情。李艺彤看着那条白肚向上全身瘫软的鱼笑了出来，然后忽然想起前几天赵粤给她说，要早回学校去帮陆婷忙些学生会的事。
“诶，”她抬头望向李易桐，“不如我早几天去找你的奉贤哥，你也帮我个忙如何？”
她看李易桐有些疑惑，又继续往下说，“街口公交车站那有个老鬼，天天坐在树底下抽烟还盯着来往女生的屁股看。你既然在这做了这么多年地缚灵，帮忙收拾一下老流氓应该不为过吧？”
对方脸色一黑，眉头皱起来，“我是地缚灵，又不是天师，不能把他怎么样的。”
“知道你心善，而且你们鬼反正也死不了，我只是让你教训教训他，就像去年你搞定欺负我二舅的那个小鬼一样。我每天看那老鬼，心里膈应。”她顿了一下，忽然皱着眉嘟起嘴，“不然的话，我就不去南京找你的黄奉贤了。”
这后半句着实戳到了李易桐的软肋，他忙开口阻拦，“别啊，我帮你就是。保证以后方圆二十里内都见不着那老鬼的影子。”
“这还差不多。”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李艺彤收起手机，准备抢在那车主过来之前上电梯，见李易桐跟着她走，便偏了偏头压低了声音道：“别送了，年初一去庙里求签的时候会给你上柱香的。”身旁人脚步这才停下，重新躲回到阴影里去了。
飞机上睡的太久导致李艺彤躺在宿舍的床上有些失眠，她拿着手机刷了会儿，眼瞅着到了凌晨三点，觉得还是应该逼自己入睡。可刚闭上眼，就听得一声突兀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她睁开眼猛地坐起来，却发现对面铺上的赵粤却丝毫没有反应，安稳地睡着。李艺彤倒抽了一口冷气，向窗外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暗橘色的路灯下，蹲着一个没有影子的——鬼。
原本是不该管这闲事的，只是李艺彤从未听过如此凄凉的叫声，好像丢了家的孩子一般，让人心疼。她轻手轻脚下床换好衣服，披了件薄外套，手机钥匙钱包依次装进口袋里，临了还不忘带上先前去华山求的辟邪符。
还未开学的宿舍没有宵禁，可为了躲开门卫的询问，李艺彤还是跑去翻了墙。以往有赵粤接应她，如今一个人抱着树往上爬，实在吃力。折腾了一阵才从墙上跳下来，转身望去，那个鬼还停留在原地没有动过。李艺彤深吸了口气，攥紧手里的辟邪符，迈步向前走。
与别的鬼不同，今天这个鬼并没有在李艺彤靠近的时候跑开，只是抱膝蹲在原地，看起来很痛苦的颤抖着。他干干净净的没有黑雾缠身，不像是平日里那些鬼，倒是和李易桐有些类似，难不成是学校附近新出的地缚灵？抱着这样的疑问，李艺彤又向前走了两步。
许是脚步声在寂静长夜里有些刺耳，那个鬼警觉地抖了一下，然后抬头望向了李艺彤。是个好看的男生，这是她的第一结论。五官端正轮廓分明，刘海修剪的整整齐齐，穿着一件藏青色的T恤和一条水洗白的牛仔裤，脚上却是一双人字拖。
李艺彤在离他还有两三米的位置停住，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的痕迹，弯腰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
她又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你，是鬼吗？”
虽然知道这样问不礼貌也不会得到确切的答案，但现在除了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李艺彤还真想不起来该说些什么。
男生明显怔了一下，然后终于有反应的动了动嘴，“我不知道。”
这算是对以上两个问题都做了答复，他空洞的眼神更是昭示着失忆这个事实。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李艺彤循循善诱，想要问出一点有意义的东西。
那人闭上眼摇了摇头，却又马上睁开，“她带我来的。”
李艺彤皱着眉，从她刚在宿舍听见叫声到翻墙过来，周围无论是人或是鬼都没有。她思考了一下，还没开口继续问，就听到了脚步声。
长街的尽头走过来一个人，穿着一件扎眼的鹅黄色外套，戴着白色的弯檐棒球帽，手上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而她身后，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落在地上，随着她的脚步左右摇晃着。
判断出对方是人让李艺彤放心了许多，可凌晨三点半还在街上晃悠，有可能不是个好人。李艺彤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惶恐起来。
那人走近了些才抬起头，眼神和李艺彤的撞在了一起，她目光深邃澄澈，有着远超相貌的沉稳，可下一秒便挪开了视线望向那个鬼所在的位置。
李艺彤屏住气，脑袋飞快地转了转，决定干脆装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迈开步伐，左右摇晃踉跄着从那人边上经过。昏暗的灯光下，鹅黄色的上衣口袋里揣着的深色照片露出半截来，李艺彤眯着眼瞅了一下，发现上面的人，正是方才蹲在她脚边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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