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琮

ECHO(1)

堂前雁:

  今年的风格外冷些,树叶打着旋从枝头飘下。恋恋不舍地回到最初生长的地方。
  李艺彤提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相似的地方,但是却已经没有了几年以前的人群与目光。
  做出毕业的决定很突然,但也在情理之中。这几年浮浮沉沉身不由己,错过了很多,也丢失了很多。
  虽然自己最初的梦想说是要成为一名合格称职的偶像,然而在经历了风雨以后,李艺彤也逐渐学会了不再强求。圈子里的利益纠葛太多,假意逢迎的背后往往是带着獠牙的恶魔。这不是她能左右的,于是只能离开。
  还记得当初那些真心对待过她的人,自己后来也有私下组织过唱k,在好好承诺会按时更博按时报平安之后,老油条们才或红着脸或红着眼离开。
  说到底,都是一群可爱的人呢。
  
  本来这次没想要回来,是冯薪朵连打了十几个电话才把她磨回来的。
  “发卡发卡,你快回来。我和大哥要办事儿了!”
  老夫老妻了,还办什么事。过分!
  嘴上说着愤怨的话,可私下里她已经暗戳戳准备好了二人的新婚礼物。毕竟这是全团唯一修成正果的一对,她们两的过去,其实凝聚着很多人的求而不得。
  
  上海的夜,一年比一年冷。李艺彤裹紧身上的薄风衣,掏出手机给冯薪朵打电话:“哥啊快来接我。你的好弟弟冻死了你就没有份子钱了!”
  那头的冯薪朵声音明显不稳,断断续续的。李艺彤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日……黑日宣淫,这两个人真的是……
  李艺彤赶紧挂断电话。她怕接下来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辣耳朵。
  
  等了一会儿,一辆米黄色的吉普车从旁边开过来,李艺彤瞥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那辆车从她身边经过却并没有继续行驶,而是停了下来。盯着手机的李艺彤讶异地抬头,看见了带着墨镜的冯薪朵的脸。
  “哥?!!!”
  躲了这么久,她的朵哥还是没能避开魔咒,走上了开越野车带大墨镜的老来俏风格。
  这也太黑社会了吧!
  ……如果忽略脖子上明显的某水果的话。
  “你个死小子,上车!”冯薪朵显然不想多言,示意她赶紧上来。
  李艺彤收回眼光,连忙提着箱子上了车。
  
  其实她们也有很久没见了。不过好在多年的默契摆在那里,聊起话题来还有着一如既往的熟稔。
  “哥啊,我走了之后你们怎么样啊。”
  李艺彤看着车窗,随便找了个话题。
  “大家都挺好的,只是你这个臭小子,走了也不和我们发消息联络一下感情,搞得娜宝最初的一年在寝室天天念叨着想你。”冯薪朵取下了墨镜,露出肉眼可见的黑眼圈。
  李艺彤倒是没想到,大家对她还是这么关心。不过想想也是,这群家伙,果然还是谁也替代不了。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
  “你和大哥啥时候结婚啊,我都不知道时间就被你骗回来了。那你要对我吃穿住行负全责啊。”李艺彤随口吐槽了一句。
  “你连我大喜日子都不清楚你还回来干什么!滚!”冯薪朵愤而丢下这句话。
  李艺彤讪笑:“哥我错了,我给你包的份子钱,你绝对满意!饶了我吧!”
  看李艺彤那怂样,冯薪朵内心长叹一声,这果然还是她认识的李发卡,嘴上占占威风,实际上怂得还是像一只把头迈进沙子里的鸵鸟。
  
  冯薪朵动作还是快,李艺彤前脚踏进她家门,后脚客房就收拾了出来。
  “你晚上别出来瞎晃悠,小心陆婷知道了打你!”冯薪朵晃晃拳头,恫吓李艺彤。
  “行啦,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们随意好吗?!”李艺彤翻了个白眼,对于冯薪朵的小心思她一清二楚,还不是怕自己坏了她和大哥的好事?!虽然实战没有,她也或多或少的被科普过一些带着颜色的东西,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好不好!
  冯薪朵闻言瞪了一眼李艺彤,随即穿着幼稚的连体睡衣回了房。
  
  这都什么爱好啊真的是……
  
  洗漱完了之后,李艺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很久没回来,物是人非,说不生疏谁会信呢?
  一想到婚礼上可能见到的那些人,她就忍不住有些紧张。毕了业之后她淡出了娱乐圈,跑到云南开了一家青年旅社。靠着早年攒下来的积蓄,旅社撑过了最艰难的第一年,后来也就那么平平淡淡的开着。淡季恰能自负收支,旺季甚至还有盈余。
  所以说,付出总会有回报的吧。
  许久没见的老友们,会变得怎么样呢?
  她有一点期待了。
  然而转念一想,结婚这么大的事,不说团内朋友,至少原来队里的人,是肯定要邀请的 。
  那不就是意味着,她躲了那么久的人,还是要见到了?
  作孽啊。
  原本以为自己的离开会给彼此留下最后的体面,没想到造化弄人,还是要见面。不过那么久的羁绊,怎么能说断就断呢?
  缘分这件事吧,三分天定七分人为。有的时候巧合多了,自己也不得不去怀疑它的可能性到底是多大。
  记得在那个人18年的生日会上,一向小心谨慎的人居然选了一首歌词含义晦暗不明的曲子。
  是巧合吧。
  毕竟以“盐”闻名全团的人选一首《NaCl》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自己却在接下来的联合公演上冲昏了头脑,选了一首不知道带着什么含义的《9to9》作为solo曲。
  这是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但结果却终不遂人心意,她原本以为对方会有所回应,然而冷战照样贯穿了接下来的整个冬天。
  说来可笑,两个人里自作多情的那个,永远都是她。
  
  
  第二天一大早,李艺彤就被冯薪朵拧着耳朵从床上揪起来。
  “弟啊,我和你大哥要出门筹备一下婚礼的事。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别给我往厨房跑,听到没有!”
  “道理我都懂,可是你们出去和我睡觉有什么关系啊!”
  李艺彤揉着耳朵昏昏欲睡,冯薪朵伸手在她脸上搓了一把,随后出了门。
  送走冯薪朵,李艺彤一下子瘫在床上。五个小时的颠簸让她精疲力尽。很久以前就算是十几个小时在飞机上她也无所谓,现在却已经会为自己准备膏药贴了。
  人老了就是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是几分钟。总之在后来的李艺彤看来,那应该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渔人最幸福的时刻。
  门铃响起。
  李艺彤趿拉着拖鞋,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口开门。
  朵哥也老了真的是,前脚才出门现在又折回来。自己家按什么门铃啊,不会开吗?
  然而刚准备开口的嘲笑在见到来人以后没了下文。
  是,黄婷婷。
  李艺彤设想过无数种遇见黄婷婷的场景。
  或许是在上海的某个街头,她在喜欢的店里点一杯咖啡,加糖不放奶,黄卫衣大墨镜,露着白皙笔直的腿。而自己应该会匆匆一瞥,接着坐上离去的末班车,不回头,也没人挽留。
  也有可能是在她的旅社里,昔年的大明星只身一人来到旅社,以淡漠的语气商量着能不能为她找一间绝佳保密的房间。见到是她,话语收了头,接着露出一个商业假笑,再转身离开。
  不过想了想,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小,自己本来在她眼里就不算什么,所以也得不到这种明明白白写着“有故事”的反应。
  如果真的有,她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欢喜。
  
  所以当推开门的时候,李艺彤脑子里的所有设想都轰然倒塌了。像辛辛苦苦费尽心思搭起来的多米诺骨牌被一个微小的失误摧毁。又像是谋划了许久的告白被轻而易举的知晓。
  我还没有盛装赴宴,你怎么可以不请自来。
  
  黄婷婷变得更加好看了,早年“时尚教主”的黑称,在现在的她身上完全得不到体现。头发染成了浅褐色,卡其色风衣配着一条格子围巾,说不出是少女气息重一点还是成熟气息重一点。
  然而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还是她的婷婷桑。会在每年冬夜的前夕,穿过人影稀少的长街,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海底捞。
  只是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黄婷婷也很意外,很久没有联系的人突然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年轻时太稚嫩,总要以成熟为代价去见证那一次又一次她并不情愿的长大。
  
  “……我来给大哥和朵朵送结婚请柬。”
  沉默良久,黄婷婷先开口。
  “你要结婚了?!”
  话语太令人难以置信,李艺彤下意识的抬头。不过她随后又释然了,凭什么黄婷婷要被她一个人的单相思困扰,她有自己的生活。
  只是在门后的左手手背上,是掩藏的不甘。
  黄婷婷眉头皱了皱,又松开。
  “你来吗?”
  李艺彤笑笑,客套而疏离:“不了吧,你再重新排位子发请柬,挺麻烦的。”
  谁知黄婷婷只是摇了摇头道:“不麻烦,我的婚礼上,永远有你的位置。”说着,她递过来一张紫色的请柬,上面用暗金色的线条勾勒出简洁流畅的图形。
  是她一贯的风格。
  
  李艺彤在这个有一些寒冷的早上,穿着low穿地心的睡衣,自以为高兴地接过了一张轻飘飘的纸。
  那么多不甘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是单恋一场。没有满怀期待的开始,也就不会有充斥着落寞的结束。
  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好,我会来的。”李艺彤握紧拳头,复又慢慢松开。
  她的婚礼,她怎么能缺席呢?
  
  黄婷婷眸中的光晦涩不明,像是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走了。”
  “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
  做梦的时候已尽,不由得她耽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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