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琮

TIME LINE【5】

口婴:

0


李艺彤住进来也有些日子了,可实际上待在家里的时间却并不多。


她会出去打几份零工,工资就当做是房租,时间零碎。大部分在外的时间还是约着黄婷婷一起去附近各种各样的风景区转悠。


黄婷婷与李艺彤在一起从来不会出现尴尬这种境况,哪怕是偶尔的沉默也惬意的正好,不会去想窒息尴尬,更多的则是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定沉淀。


李艺彤总会讲各种有趣的事情,哪怕是路边小摊上一个普通的烧烤店在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下都仿佛存在有万千迷题,一个平常的多云天气也能被她调侃出朵花儿来。


但这样一个能够注意到生活中细枝末节,并且将自己现有生活做到最大化并且最生动有趣地展现到黄婷婷面前的这么一个人,却从未对自己的过去提过只字半句。


看似简单的背景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黄婷婷从来没敢去猜测。两人融洽和谐的氛围下究竟存在怎样一道隔阂,黄婷婷也从来不敢去深想。


她在李艺彤送她的那本书中翻到了那句话,一个字一个标点地顿着看过去,提着笔抵在下巴下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笔帽都在下巴印上个浅浅印子,才认认真真地空白的边页竖着写上三个字。


“她是风。”


李艺彤本该自由,所以她不会去试图捕获。只是用一个带有无数小孔的塑料口袋,暂时地使这道微风停歇在自己可以掌控的手中,默默地兜在心里,再静静地看她一点一点地抽离开来。


她留不住的。


这个她是黄婷婷,也是李艺彤。


她们谁都留不住。


1


新年快到了,空气变得越发清冷,而李艺彤的热情恰好弥补了这份空缺。


仿佛总是有用不完精力的李艺彤也嫌外面太冷,零工不打了,也不拖着黄婷婷到外面到处蹦跶了,老老实实窝在充盈着暖气的屋里,但热情却丝毫没有减弱。


“夏天一起去海边吧!婷婷桑,我们可以一起堆沙子!”


“婷婷桑,你说外滩为什么不是沙滩啊?”


“婷婷桑,我们可以去玩密室逃脱还有一起去坐过山车!”


“婷婷桑,我想去海族馆!”


黄婷婷怕冷,把卧室里的厚被子抱出来铺在沙发上,自己盘膝坐在沙发里盖着被子,有些打不起精神。李艺彤则兴致勃勃地策划些来年莫名其妙的计划,不知道从哪儿找到张草稿纸和圆珠笔,也不怕冷,一屁股就坐地上,趴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涂涂画画。


说着说着,李艺彤突然放下笔,撑着桌子挺直了背,侧头看没拉上窗帘的阳台,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照进屋子里笼在身上暖热。


李艺彤的侧脸落在黄婷婷眼里,露出的一只眼睛有些迷茫的惆怅,嘴角下撇,似乎很是不满:“婷婷桑,上海都多久没下过雪了?”


黄婷婷跟着她一起望出去,窗外有颗大树,从这里看出只能看到干枯的树杈,沐浴在一片祥和温暖的阳光下,反射出白色的暖光。躺在树杈上的那个鸟窝空空如也,只有出去感受,才能深刻体会到看似温暖的环境下究竟有多么寒冷难耐。


但看着却不像是会下雪的样子。


“会下的,但是雪会很小,很快就会化了。”黄婷婷也带了些惆怅,闷着声音,最后一个音拖了长调,像是感叹。


李艺彤转过身,仰头问她:“南京会下雪吗?”


黄婷婷被她这个问题搞的愣了愣,有些好笑,往上提了提被子更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垂眼带着笑意看着仿佛真的天真无邪一无所知的李艺彤,刚张嘴想盐她又觉得等会儿估计耐不住她委屈巴巴的控诉折腾,句子到了嘴边兜兜转转地又成了耐心的应答。


“哪儿都会下雪的,只是看下的是大是小吧。”


这句话的语气要比平常温柔很多,隐在高领下的薄唇上下蠕动,发出来的音色像是被一层砂布阻隔一样,轻柔温和地吐字带上了质感,眼睛没有刻意去睁大定格,因为垂着眼而带上了慵懒和柔和的波澜。一切的一切落在在李艺彤眼中荡漾出波澜,就是说不出来的好看。


李艺彤只是呆了那么一瞬,随即便有些讨好意味的笑了,又利用好了自己出色的运动神经,趁着黄婷婷还放松着身体靠在沙发上没有戒备,飞快地掀起没被黄婷婷压住的被子,被她压在胳膊底下的被子也因为没有设防而轻易地被连带这颗胳膊一起扯开来。


等黄婷婷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时,李艺彤已经从地上飞进了自己小小沙发的地盘一角。沙发是两人座的,平时坐着绝对算不上拥挤,但李艺彤边上有位置却不去坐,紧紧贴着黄婷婷的胳膊,就差把头靠她肩膀上了。


黄婷婷抓紧胸前的被子往后仰,头和肩膀深深沉进沙发里,斜着视线看她,眼睛里还有未被消化掉的惊讶和疑惑,再开口又成了平日里那口特色清亮的南方口音:“你干嘛?”


辛亏暖气开的足,坐在地板上的李艺彤身上还是暖乎乎的,突然钻进被子身上的温度与被子内部相适没有违和感。她看似无辜地眨了眨眼,那双眼睛缀着星星点点的异样光彩,有些跃跃欲试。


她反而凑的更近,把下巴靠在黄婷婷肩膀上,视线黏在她的侧脸,黄婷婷靠在沙发最边上退无可退只能僵硬着身子往外侧身,她看着黄婷婷有些不自在地往外仰的侧脸,笑意减了几分:“我们去南京吧。”


黄婷婷一心想着怎么摆脱这尴尬的局面,没听到这话,大脑回过神来,找到了解决方案,把几乎压在自己身上的李艺彤推开,夸张地往外移着身子:“干什么啊你,突然这么恶心。”


李艺彤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被推开也不恼,肩膀向前倾,抵在黄婷婷没收回去的手掌上,笑意依旧,声音细细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去南京吧,看雪。”


黄婷婷停了动作,抓着被子的手紧了又松,许久才应了声:“雪可能不会下。”


“那就去西安,”李艺彤说,“我的老家。”


黄婷婷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会突然涌上股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奇怪地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果西安也没下呢?”


李艺彤笑了,像是憋了很久的答案终于可以脱口而出那样松了口气,舒服爽朗的不像样子,许久未见的浓烈情感掩在眼里在光中裁成了碎片,将其余光线隔绝在外,只将属于李艺彤自己一个人的光亮映照进黄婷婷眼里。


“我只是想跟你回家,你家我家无所谓。只是回家就好。”她的声音同平时有略微的不同,没了平时吵嚷的玩笑意味,温柔而坚定的语调像是在定下什么一生一世的承诺。


心底提起来的那块大石头骤然落地。黄婷婷明白,这大概就是她心底异样的源头。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答案,有了种“原来如此”的淡然明了。


但对于这个答案的本身,对一无所知的黄婷婷来讲却是很有问题的。


“为什么”噎在嘴边说不出来,兜兜转转了一路又化作了另一块大石头堵在了心间,将正不断发光发热的李艺彤断绝在外,终于找到了那条隔阂究竟是什么。


“好。”


李艺彤看上去很高兴。


黄婷婷一点都不高兴。


2


黄婷婷在查票的时候才发现了两问题。一个是票都没了。


黄婷婷皱眉:“这些人每天都坐在那里抢啊?怎么都没票了。”


李艺彤支着脑袋看黄婷婷,注意点明显不在车票上,随口胡诌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瞎话:“那你就躺着抢呗。”


黄婷婷哭笑不得地抬头看她:“我们不在一个频道的吧。”


李艺彤却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作沉思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应该说不是一个世界的才是。”


黄婷婷只当她在调皮,没放心上,笑着骂了句“幼不幼稚”便埋下头去继续淘票。淘着淘着又突然想起来,猛地抬头,看着转眼又把注意点放在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李艺彤。


“你有身份证吗?”


李艺彤回头,像是没反应过来,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回答:“有啊。”


黄婷婷见她这幅样子也知道她会错意,拍了拍额头,有些无奈:“我是说你身份证有没有带在身上。”


李艺彤愣了愣,很利落地摇头否认。


得,第二个问题来了。


黄婷婷本来是想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再想着往外边跑的,但却总觉得莫名的不甘。各种原因情绪混杂在一起,乱的黄婷婷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生气,又是因为什么而去和陆婷借车。


车很顺利就借到了。


倒是李艺彤在边上目瞪口呆,一副崇拜地样子看着黄婷婷,眼睛都冒星星了,用很夸张的语气:“婷婷桑你会开车?”


黄婷婷有些不好意思,想笑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自傲了些,只好崩着脸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没买车?”


黄婷婷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没钱。”


“……”


李艺彤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比如说在手机上看一些动漫或者追一下黄婷婷不敢兴趣的剧。现在李艺彤就乖乖地窝在沙发的另一头,带着耳机,津津有味地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黄婷婷窝在另一头,一床空调被被横着拉开,一人拽着一头盖自己身上。沙发中间空余的空间被李艺彤无处安放的腿占满了位置,脚支到黄婷婷盘起的膝盖上,时不时地往里顶一顶,支着脚踝隔着衣料蹭一蹭她肚子,黄婷婷也不甘示弱地挠她脚底,两人一来一回的做起了回合制的幼稚比拼,谁也不愿意放过谁,直到有人敲门才算打破这诡异的僵局。


两人对视了眼,李艺彤撑起身子做好面见客人的良好姿态准备:“婷婷桑,有人来了。”


黄婷婷把被子掀开,穿上地上的毛绒拖鞋,站起身来:“我知道。”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找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机没来过什么老友的看望信息。朋友们也没那么闲,会在这种不是什么特殊日子的日子来个突然袭击。


难道是来找李艺彤的?


黄婷婷握住门柄的手顿了顿,金属的门柄还没染上室内的暖意,有些冰冷,寒气穿过熨帖的温热手掌一路流淌到心里,在开门看清来人时更是大脑空白的凉了一瞬。


黄婷婷从未见过来人,眼睛大大的,直直地与黄婷婷对视,不见腼腆。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位处高位感,总觉得会被这人一眼看透一般不自在。


但黄婷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真正让她觉得不自在的是,这人乍一眼看上去,实在太像李艺彤了。


果然。


她朝黄婷婷微微欠了欠身,语气诚恳:“我找李艺彤。”仿佛认定李艺彤就在她这里一般,单枪直入,没有任何多余废话。


虚放在冰冷门柄上的手紧了紧,她看着对方晃了阵神,无数想法从脑海里中飞快的闪过了一遍,最后她僵硬地向后侧了一步,撞上了个软绵的物体,不像是家具墙壁。


“姐?”


李艺彤的声音像是根针一样刺向黄婷婷麻木的大脑,席卷着痛感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卷入时间的洪流。


她有些站不住地又晃了晃。李艺彤在身后扶住她肩膀,伸着脖子凑到她颈脖处,偏头看着她有些迷茫的侧脸着急:“婷婷桑?”


黄婷婷顿了一会儿,才推开点李艺彤:“没事。”


门外那女人自始至终都没开过口,抱着双臂放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眼神玩味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但眼神的一角却时不时地闪过丝悲怜。


“李艺彤,我们该聊聊了。”


这人的话,乃至是出现都带给李艺彤极大的影响,本来还着急地把眼神黏在黄婷婷身上,不得到个明确回应就绝不罢休的她,在听见这女人的声音后想起这人的存在。黄婷婷能感受到李艺彤轻轻地颤了下,以一种几乎决绝的样子抬起了头。


“好。”




风是线索,下章基本上可以交代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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